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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戒毒所体验VR戒毒:摘下眼镜时 我有了强烈呕吐感

时间:2018-10-15 11:04  来源:  阅读次数: 复制分享 我要评论

去戒毒所体验VR戒毒:摘下眼镜时 我有了强烈呕吐感

原标题:GQ专题·通往未来之路| 我去戒毒所体验了VR戒毒

在电影《发条橙》里,有暴力倾向的阿利斯被关进监狱,双眼上支架,没日没夜地观看暴力与性的片段,以达到对暴力的厌恶。

在浙江、上海等地的戒毒所里,新技术的到来,让戒毒人员参与了一种类似的戒毒疗法。他们定期使用VR眼镜,观看长期吸毒者的不堪图像或体验眩晕效果,再建立起厌恶毒品的条件反射。

2018年8月,我来到上海高境戒毒所,体验了一次VR戒毒。

采访、撰文/ 李颖迪

图片/ 上海市戒毒管理局供图

 “此人对毒品有较强的渴求”

“你现在对毒品渴求吗?你焦虑吗?你沮丧吗?你兴奋吗?你开心吗?你冷静吗?你低落吗?你激动吗?”

在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击中前,我正在体会“peace and love”,眼前是一片海滩,天蓝水清,树上串着圆溜的椰子,听得见海水一层层浮动的声音,后来我才知道,这是拍摄团队专门跑去海南取的景。两分钟后,类似windows系统的窗口浮现在海滩上,这张列着黑白字体八项指标的测量表让我回到现实:我不在海南,而在上海高境强制隔离戒毒所的“虚拟现实矫正室”里体验VR戒毒。

我戴着一个黑色半头盔式的VR眼镜,左右晃晃脑袋,很沉,又套上耳罩,隔绝感强烈,左手中间的三根手指被心电图夹夹得有些肿胀。我需要自愿填写现在的情绪状态,握住右手的一个不连线手柄,左右滑动小圆点,我故意选择了“非常渴求毒品”,10分,其他指标都填上7分。

场景突然切换,画面转到一栋洋房中的客厅,光头男人和大波浪卷发姑娘坐在离我不远的沙发,茶几摆着7个打火机,2个烟斗状试管,2个插着吸管的农夫山泉塑料瓶。光头拿打火机灼烧试管的圆球部分,圆球一边伸出触角,接着铺上粉末的锡纸,另外一端供人吸食。粉末过水后,姑娘深吸一口,吐出烟圈。

两人电话喊来各自的朋友。来了一个更为年轻的女孩,一个“飞机头”老板,他们都吸起了试管。带我参观的上海市戒毒管理局理论研究中心负责人徐定说,“那是冰毒,他们溜完冰,马上就要‘散冰’了。”姑娘们站了起来,离开沙发,身体互相摩擦,光头把电视机的背景音乐调成《水手》:“他说风雨中那点痛算什么,擦干泪,不要怕,至少我们还有梦”,他也开始扭起了自己的啤酒肚。

我问徐定,为什么这几个人都白白嫩嫩的,又化妆又做发型,两姑娘还有点网红脸,看起来不像吸毒的人。徐定说,四个“演员”都有过吸毒经历,戒毒成功后加入社工小组,被选入拍摄。《水手》是光头自己选的,因为很励志。至于两位姑娘,是因为“好多吸毒的女的确实很漂亮。”另外一位民警说,“不漂亮怎么能去从事那个其他的行业呢?怎么会被害呢?”

去戒毒所体验VR戒毒:摘下眼镜时 我有了强烈呕吐感

一分钟后,窗口再次浮现八项指标测评表,我又填写了同样的数据。评估结束,VR画面消失了。我摘下眼镜,电脑屏幕跳出另一张填充着密密麻麻数据的表格:心率变异率,88增加到91;皮肤电阻,212增加到235;盯着非毒品时间47.6s,盯着毒品的时间82.59s,相差34.99s。

系统显示:“此人对毒品有较强的渴求度”。

  失去的记忆,重建的信念

作为一个“较强渴求毒品”的人员,我得继续接受“厌恶治疗”和“脱敏治疗”了。

我又戴上VR眼镜,回到光头吸食冰毒的场景,耳机里鼓点敲击,音调高昂。左侧浮现窗口,一幅幅滑过吸毒者的生理变化图:面部出现黑斑、一只脚覆盖黄色的霉菌、一只手长着流脓的疱疹、全身皮肤溃烂的小孩躺在地上、两个老人在吸食毒品到五官变形,鼻子膨胀垂至嘴巴。

我下意识地比较起电影《发条橙》,有暴力倾向的阿利斯被关进监狱,双眼上支架,没日没夜地看暴力与性的片段,以达到对暴力的厌恶。

看到黄色霉菌时,我缩起自己的腿,心开始怦怦跳。但音调高昂的背景音乐一直嗡嗡响,我安慰自己,还行,能接受。

民警在一旁说,“我们这是以人为本,科学戒毒,综合戒治,关怀救助! VR戒毒比原来入所需要填写的问卷调查高级多了,又有交互感,能入脑子,还是非药物治疗。”他说了三遍,“科学化!人性化!”

去戒毒所体验VR戒毒:摘下眼镜时 我有了强烈呕吐感

第二天,我在上海青东强制隔离戒毒所见到了“升级版”的厌恶治疗。当光头打电话给朋友时,屏幕闪现了一张有疱疹的外国女人的脸,时间只有0.5秒。等他开始吸毒,又出现一帧图片,停留时间更短,我还没来得及看清,心里咯噔一下。我暗自数拍,发现每隔8s就会闪频一次,直到片尾,连着出现了7张人脸腐烂的图片。

青东戒毒所的民警解释,“故意做成这样,看不清才好,要的就是那个咯噔一下,把潜意识联系起来,达到厌恶的效果。”

我接着尝试了其他厌恶和脱敏治疗的手段:点燃冰壶,在迷雾中走到一个垮塌的办公室或物品一件件消失的客厅,寓意毒品会毁掉我的一切;站在高达三十多层的大楼,从高空跌落,模拟吸毒后的幻觉;诱发头晕的3D版过山车,模拟吸毒后的生理不适……再次摘下眼镜时,我已经有了强烈的呕吐感。

在青东戒毒所,厌恶和脱敏已经进入常规治疗。从2016年10月设备投入使用后,青东戒毒所有700多位戒毒人员体验过VR戒毒,高境戒毒所则有600多位。

如果吸毒被抓次数超过两次,就会被公安机关责令强制隔离戒毒,期限两年,他们将经历“生理脱毒”、“康复治疗”、“回归社会”三个阶段。当青东戒毒所的人员处于“康复治疗”时,他们每周会前往团课室,坐在椅子上观看VR视频,大家戴着各自的设备,不许交头接耳。

“第一次看到(VR中)他们‘溜冰’,我差点都撞上电脑了。”今年31岁的黄宁群向我完整地复述了一遍诱发毒瘾的场景:宁静的一片海,之后转到家里,一对夫妻正在吸食毒品,桌上摆着吸食毒品的器具,他们说的一些话,“好像以前吸食毒品的时候也会听到。”当时他被评定为“对毒品极为渴求”。他剃着典型的光头,穿统一的绿背心,左胸别一个印有“学号”的铭牌,右臂纹一条大黑龙,肱二头肌线条明显。

黄宁群曾是棒球职业运动员,19岁的时候,他去日本打比赛,左臂意外骨折,棒球生涯永远地停滞了。回国后,他把象征着荣誉的四十多个棒球一个个丢进河里,觉得每丢一个,就能失去一段记忆。“人生为什么会这样?我想不明白。”黄宁群说,朋友递来冰毒,他没犹豫,从此每天都吸,吸了10年。

毒品让他的记忆力受损。2013年,他第一次被强制戒毒,两年后“回归社会”,他开体育器材代理店,一年内又复吸上了,他总记不起自己说了什么,每天早晨给店员开培训会,会超时一小时,总拿到商场的2000元罚单。